江氏的声音拿捏的恰好,既能让白微影听得清清楚楚,又不至于传到屋外去,叫有心人听见。
可白微影不知是真的困倦还是装的,闭着眼睛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,对她的话置若罔闻。
江氏也不恼,在她看来,白微影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,她甚至还十分体贴的把白微影冰凉的手放进了被子里,替她把被子四角都掖得严严实实。
“病了也好,病了,你那个情郎要是知道了一定很着急吧?他要是自己现身,倒省的老爷费时费力去找。”
“爹去找了?”
白微影终于神情变了一变,微微睁开了眼,却望向虚空,仍旧没有看江氏。
“是呀,不过方家那个少爷还真是热心肠呢,说不劳烦老爷了,他已经托自己的朋友去打听了。微影啊,你母亲走得早,有些事情呢,可能没有人教你。没关系,好歹你也叫我一声母亲,那我便少不得为你的终身大事操一份心。照我看啊,这方大少虽然花花肠子多了些,但谁还没有个风流年少时候呢,方家虽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,但胜在已经在京城扎稳了脚跟。像你这样,有私会情郎的传闻在身的,要想挑个大户人家做正妻,实在是难,倒不如留在了方家,有老爷与方大人的交情在,方家无论如何是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江氏语气温柔,声音清浅,白微影微微侧头,甚至能看出她眉眼间温柔慈爱的神色。
可她说的这些话,哪一句,哪一个字,不在把她往火坑里推?
于是她只挑起一边嘴角:“我只是传闻在身,比不得慕言姐姐被当场捉奸。”
江氏脸上表情顿时僵住,恼怒的神色一闪而过,却还顾忌着什么,强忍住发怒的冲动,平复了心情后仍然笑眯眯的劝。
“听母亲一句劝,女人嘛,这一辈子的大事也不过是找个好人家,有个疼爱自己的夫君,再生两个孝顺的孩子,这一生也就圆满了。方大少如今年轻,自然荒唐些,但只要你有手段,肯用心,不怕这匹野马不能被驯服。”
说罢,还俯身爱怜的抚了抚白微影的额头。
白微影浑身酸软躲闪不开,突然转头,直勾勾的盯着她。
江氏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,僵笑道:“怎么了,母亲脸上有什么东西吗?”
“倒是没什么东西,只是被母亲的话所打动,有所感触罢了。”
“是吗?那不妨说来听听?”
江氏是真的感兴趣,她思前想后,觉得这白微影虽说是嫡女,但自从夫人去世后,白文武其实对她也不见得多上心,就连私塾都没再让她上过。这样的女孩子,心性最容易受影响,保不齐,真被自己说得动了心呢?
就听见白微影语气淡淡的问道:“母亲这一生,可算是圆满了?”
江氏心神狠狠一震,面上青一阵白一阵,呼吸也急促起来。
白微影仿佛没看见,继续说道:“虽然我娘亲走得早,但是从我很小的时候她便告诉我,身为家中嫡女,将来必是要择一位品行端正,门当户对的公子,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要八抬大轿嫁礼,要做堂堂正正的正妻。这才是母亲该对女儿说的话。而您,我不过是因为敬重父亲,才勉强叫您一声母亲,难道您真的是把自己当成白家的主母了么?您别忘了,被扶正的妾室,也不过是妾室而已,庶出便是庶出,即便嫡出一脉死绝了,也改不了这一事实。所以,您刚才的那番说教,应当是说给慕言姐姐听,而不是我。毕竟妾室的思想,不适用于正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