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问二十个认识李奾的人她有什麽缺点,大概除了席玛以外的十九个人都会说:「李奾什麽都好,就是太内向了,不太会表达自己。如果她活泼一点,将来一定会很有成就。」
这话李奾已经听腻了,从小到大几乎每个认识她的长辈,都会「真诚地」和她或席玛这麽说。
李奾觉得那种真诚真是矫情到令人作呕,每当听到这句话,她总会微微一笑,点个头,表示虚心接受,然後默默感慨:「唉,又是一个活泼主义者。」
席玛是李奾的妈妈,亲生妈妈,本名胡薇虹,李奾在家都叫她席玛。连李奾自己都忘了为什麽,好像是因为上幼稚园时的某次活动要给家中每个人取绰号吧,反正她已经叫习惯了,她们家都是互相叫绰号的。
席玛今年五十七岁,学历是高职毕业,当过小公司和旅行社的会计,婚後辞去工作当全职家庭主妇。李奾是家中独生nV,不Ai说话的X格让她从小就没什麽玩伴,刚好席玛的弟弟有个b李奾小五岁的独生子——胡晤琰。小时候每次李奾到晤琰家玩,平时都没有玩伴的两人,总能一起想出各式各样的有趣游戏,玩得不亦乐乎。但每当李奾被催着要回家时,两人总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彼此,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何年何月。
两人住的地方相隔很远吗?一个住北部,一个住南部?
不,两人其实都住在同一条街上,而且走路不到十分钟就能到对方家。
那李奾常常去找晤琰玩就好了啊!或者乾脆假日去住晤琰家,不就可以好好玩一整天了吗?
对。但这些对当时还在念国小的李奾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,她想做却不能那麽做。
因为,她有个不可理喻的爸爸——尧帕。
尧帕是李奾的爸爸,亲生爸爸,本名李齐温,今年六十二岁,学历是专科学校美术系,以全系第一名毕业之後,进入一家科技公司担任笔记型电脑设计师。六年前因受不了工作压力,加上和上司相处不和,最後选择自行离职,提早退休。
如果问二十个认识尧帕的亲友和同事:李齐温是个怎麽样的人?
大概除了李奾和席玛以外的十八个人都会说:「李齐温是个很好的人,工作能力强,头脑又好,待人处事也很周到,大家都蛮喜欢他的。」
有些人还会接着说:「薇虹能嫁给这样的人真是幸运,老公负责赚钱养家,老婆只要待在家里洗衣、煮饭、顾小孩,其他什麽都不用管,真好啊。不过也是因为夫妻这样分工合作,才能养出像李奾这样优秀的小孩吧。唉,这麽美满的家庭,真令人羡慕啊!」
这些话听在李奾和席玛的耳里,就像用指甲刮墙壁的声音一样,难听、刺耳、多余。
每当有人对李奾和席玛这麽说,她们总会微微一笑,点个头,表示虚心接受,然後心想:「真是够了!」
对李奾和席玛而言,尧帕这个人最可怕和可恶之处在於:他是个真正的伪君子。
如果要她们回答「李齐温是个怎麽样的人」,在保证保护个人yingsi与言论自由的情况下,她们会异口同声地说:「烂人!」
她们针对这个问题私底下其实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:蠢蛋、鸟人、大男人主义、王八、废物、垃圾、白痴、伪君子、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……,能想到的各种肮脏字眼她们全都用过一轮了。
最後,她们一致认为「烂人」这个词最适合用来形容尧帕,并沿用了十几年。
「无药可救的烂人」,如果要加上形容词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