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人没有能够顾自己以前,实在没办法照顾其他什么人,没有办法超越过自己的苦海时,实在也没有办法度任何人超越苦海。
还有一个患者,胸前剌龙刺虎,大概以前曾一度是叱吒风云的人。自从他得了口腔癌以后,很难能可贵,他开始发奋,真诚的忏悔,他说:“我是活该”!他没有一句的怨言,又很诚恳忏悔,帮助其他病人,尽力修善,对别人而言,有如世界末日的状况,他却勇敢坦诚地将它化为洗心革面修功补偿的良机,虽经历了许多落泪的苦楚,但终于突破而胜利了,内心的胜利,还比身体的胜利更可贵。
常常可以听到病人埋怨:“我这一生不曾坏心毒行,也没做什么坏事,天公无眼,竟让我得这款病,这么痛苦,”然而,让我们深深反省,真的吗?真的没有坏心毒行?真的都没做过坏事,那显然是圣人了。假如对照佛陀的教导,从小到大,遇不如意事就生气,出言不逊,贪吃、为口腹之欲,不惜小鸡儿丧母成孤儿,不惜小猪一家生离死别,说不诚实的话,做事不认真,对父母多顶撞,不体贴………无一不是贪嗔痴的坏心眼。种过果菜的人都了解,种子虽小,长出的树木果实不小!
果报没有现前时我们可能勇敢地说他人坏话,或在愤怒中伤害别人的心,勇敢慷慨请宾客吃活海鲜,果报现前才知苦不堪言,苦时便求消业障,广公老和尚说:“须从身口意消根本业障”,换句话说,为了自己营养贪吃时,想到这鲤鱼、这泥鳅也是十方如来怜念的众生,如此算来也是我兄弟,如来在念它、母亲在等它;本来想大发脾气的事,因了解到幻化,而不再动怒;忍不过很想骂人时,想到他也是阿弥陀佛日夜忆念垂手要救度的人,他也有被业力束缚不得已的苦衷,就转而念佛忆佛,能积极转变自己,不被一向习惯性言语、行为、意念所障碍,业障就会消除,疾病的苦也会在慈悲柔软的心念中销融化解。
有一位南投名间国中的老师,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病人,每天我在病床旁边,总抱著一种学习的心境来倾听他们的教导,他来住院的时候,肿瘤已经蔓延到脊椎骨,压迫到脊髓神经,双脚完不能动了,经过紧急放射治疗以后,勉强可以撑拐杖活动,近在旁边(在我们走起来是二、三步)的厕所,对他来说是遥远的距离。每每看他奋斗着从床上起来,撑著上厕所,虽然他的身体非常虚弱,但眼睛非常的有神,后来他更衰弱,吞咽很困难,讲话也很困难,肿瘤侵蚀了脑神经,睡觉的时候眼睛也没办法闭上,后来腿又骨折,在这种病况中,他告诉我:“可惜啊!我现在已经不能教书了!”(他曾经是一位非常认真教学的老师),他说:“我经历人生这么大的磨难,这么大的痛苦,我了解这个人生,了解一切人的痛苦,我会更加的来爱护学生,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了!”我说:“您真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老师,光是在受苦中能发这样子的愿心,就是非常令人尊敬的。”
他从床上奋斗着要起来,但只能将头抬离床铺半尺至一尺,我们是一跃而起,他奋斗得满身是汗,只能拼三、四十度的距离,但是他很勇敢,他告诉我说:“我今天可以爬到这样的距离。”对我来说,他起身三、四十度的这个角度,比我看“飞跃的羚羊”在“世运会”上飞腾更有意义,因为这里头包含了他想要奋斗着起来,再继续站在讲台上来爱护学生的那种爱心。我们每天身体健康、精神饱满,常常计较芝麻小事而自寻烦恼,对工作也多埋怨,有身体也不做好事,想想啊!一个已经躺在床上的人,他就是苦于没有机会能更多爱他的学生一点、多照料他的学生一点,虽然他终于没有能再站上讲台,但他那一念真诚的心,已经使他站上了永恒的讲台,作我们千千万万人的老师。
曾有位末期舌癌的患者,他的癌已从舌头穿过了下巴长到整个下颚满满的,他从强健可以走路,到需要二个女儿搀扶,到坐轮椅,到没有办法动弹。这个癌腐烂,每天滴滴答答的流脓,他每次来换药的时候,就问我:“为什么越长越大呢?”(他已经讲话讲不清楚了),就这样无力地躺着,我给他换药洗这个创口,他那种眼神,好像问着“我到底会不会好呢?我快要死了吗?”那一种害怕的神情啊!这是恒河中生死的影像。
一切众生在面临死亡时,都是感觉孤单、害怕、恐怖的,即使一位有八十多年人生阅历的老母亲,当她六十岁的儿子去世时,她依然会依在我的怀中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,颤抖又冰冷……。
有一回去听经时经过中华路,天冷了,卖鹿肉的摊子正新开张,末学骑摩托车过去,正望见笼中三只鹿儿相依偎,那眼神多么熟悉!多么像末学每天所看到病床上彷徨的眼睛,“我快要死了吗?救救我!无论用什么药,什么方法……”可怜的小鹿,放了它们吧!放它们归回山林吧。它们的呼吸一旦停止,用什么方法也无法再让它奔跑,赶紧找卖鹿肉的先生商量,请求不要杀它们,我们听经回来会来为它们赎命放生,卖鹿肉的人一听放生,沉重地感慨:“我是养鹿爱鹿的人,不曾杀鹿,因为经济失败,不得已今天第一次要杀鹿,我也很痛苦”。听了他的话,末学不禁要哭出来,众生造业受报中都有着不得已的苦衷,其实每一个人内心都有悲悯的佛性,这也是阿弥陀佛不断宽大包容,只期盼我们一念回心向光明的原因。几位学长慈悲照料鹿儿过夜,清晨将它们护送去皈依三宝,归回山林,希望它们永不再被网捕,也愿网捕之人,发菩提心,逢善因缘,改行转业,莫继续杀生而尝苦报。
病人床下或桌上,常常都放着一小锅或一小盆活泥鳅、活鲤鱼,准备进补,末学每去查房就听见鱼儿挣扎跳动的声音,有一次去看一位二十七岁患乳癌的小姐,她是位基督徒,这年龄患了乳癌,您可以想像她内心的痛苦,在检查台上她的双手总是僵冷的。那天一进病房,就听见床下一些跃动,末学心中一阵触动,就告诉患者说:“我听见您床下有人向我们求救!”她瞪大了眼睛,末学问她:“当您知道得了这病时,一定很希望有人救您对不对?”她点点头,末学告诉她:“床下的小泥鳅,想到它快入热锅,心中的感觉就和您这时心情一样,您愿意作它们的耶稣?它们在向您祈祷,您看!”我们一起看着鱼,她的眼眶红了,末学说:‘您发心救他们,当您有困难时,自自然然会有人来救您的!’她欢喜地答应放生了,台中商专的学长慈悲地来为她放生,鱼儿新生的欢喜,似乎也鼓起她颓丧的生机。
末学有时向病人说:“您这锅活鱼卖给我好吗?”病人常答:“医师您要吃,送您吃好了。”末学说:“我吃素、不吃鱼,我希望买您这锅鱼去放生,以此放生功德祈佛保佑您能像这鱼得获释放一样,重获健康,早日回家团聚,不再受病苦。”濒临生死交关,已饱受苦楚的病人通常一下就能领会“我和鱼儿一样,鱼儿和我一样”,而将心比心发起悲悯。一念之慈,和风甘露,患者去放鱼重生的感触与心意,远比吃鱼更能滋润他们的生命,鼓舞他们的生机!
有一个年轻人,半夜出去,可能看了不良少年一眼,就被捅了一刀,躺在路上,后来被抬到医院里头来,他的肠子跑出来,肝受伤,胆也破了,记得那天半夜我们替他开刀,在开刀前因为他没有半个家属能够赶到,院方只好先给他照相,免得这个刀开下去有个三长两短,将来不知如何承担,(在我们这个社会,救人也不太容易就是了)。他才刚刚订婚还没结婚,您可以想像他未婚妻后来赶到惊慌的样子。我们肚子里头并没有装一些很美观的东西,佛告诉我们‘不净观’,我们可以常常的观想一下。如果相亲的时候拿一张肠子露出来血淋淋的照片出去,能够答应的人,恐怕很稀有吧!
有病人作骨科治疗,由腿上面插一枝金属棒进骨,再穿出对边皮肉来,下面也插一枝,穿过皮入骨肉,再穿出来,你可以想像到病人当时脸部的表情和哀叫声。惨厉的哀叫声,可以令闻者都心酸凄恻。啊!如果是我们会有什么微笑安详的表情吗?大家自己揣度一下。您看过夜市场卖烧鸟的吗?就像这样子一只一只串起来。所有会发生在其他众生的痛苦,也都可以发生在我们身上,当这个事情轮到自己的时候,就觉得非常痛苦,一点都不好玩,但是有时候,我们很轻易的把它加在其他众生的身上。
悯念众生苦,也为了长远的幸福,请大家不要再这样做,以免“戏笑杀他命,悲哭入地狱”。
在一遍“阿弥陀佛”过后,我们组的时间也到了,因为后面又来了一组,我们就必须离开。
在离开后,发现小胡与小戴走在最后,还跑到庙里的大殿里,估计是去拜佛或者烧香去了,我们用不着等他们。万师兄说:“他们年轻走得快,我们先走吧。”
带组的时间长了,也就不需要严密组织了,大家自然抱团,前后照顾着下山。我跟万师兄在行进途中,难得地走在了一起。
“前面你问我三苦,我听说,还有五苦、八苦的说法,有区别吗?”
万师兄是理论专家,不如趁此机会,跟他探讨一下基本理论。万师兄回答到:“所谓五苦八苦的,都属于三苦中苦苦的范畴。仅这苦苦,就有这些分法,所以,苦圣谛是佛法的重要基础,衍生出大量的理论系统来了。”
说到这里时,我们身边的许多人,也都要求万师兄说得细一些,毕竟,这些人中,虽然许多已经皈依,成了居士,有的人也有长久的念佛打坐的实践,但理论上的思路,还不一定有万师兄清晰。
讲课不仅是万师兄擅长的,也是他喜欢的。“苦苦是我们感受最直接的,所以细分的类型就比较多。所谓五苦,其实是把八苦中的前四苦合为一苦,其实与八苦的内容是一样的。”